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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7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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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7 章

寢宮燈火通明,禁軍將裏裏外外圍了個水洩不通,其中有五人在窗戶下檢查屍體。厭靠在窗邊,從斜向的角度註視下方,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。

在他身後,北靈帝躺在床上,雙目有些無神地瞪著天花板,胸口緩慢、沈重地起伏著,呼吸得很沈重似的,宮女們正伺候著給他灌下湯藥。

厭看見禁軍從屍體身上搜出牌子,他收回眼神,關上了窗戶,朝屋內走了幾步,站在離北靈帝有些距離的位置。

不多時,禁軍統領帶著人進來稟報,稱有重大發現。

北靈帝總算多了幾分活人氣,他勉強打起精神坐起身,揮退宮女,讓禁軍的人進來。

禁軍統領將牌子拿了上來,多的沒有說,因為也用不著多說,明眼人只看一眼,就知道這是什麽東西、它代表著什麽。

北靈帝的臉色慢慢地青了。

他那只青筋虬結的手抓緊被褥,嘶聲道:“叫符銘!讓他立即過來見我!”

北靈帝緩緩轉過頭,看見厭站在一旁,眼神冷淡地觀察著他。

“你這麽晚跑來做什麽?”北靈帝閉了閉眼,問。

“案子查到一點線索,來跟陛下匯報。”厭道,“本來我站在外面等通報,結果聽見裏面吵鬧得厲害……”

北靈帝有氣無力地擺手,示意自己清楚了:“今天要不是你,朕恐怕當真會被這些個裝神弄鬼的宵小,給嚇到犯病。”

厭沒回話,心裏回憶著剛才北靈帝喊的一聲“大哥”,猜測這裏面大有文章,不過他從來對這些宮廷秘辛沒什麽興趣,也不太在意。

北靈帝打量著厭的反應,又問:“你覺得,此事當真是鎮北軍所為?”

厭最煩他這麽試探自己,本來不想理他,但又想到自己還要搞事,忍氣吞聲道:“說不定是有人栽贓,可以再查查此人身份。”

皇宮這地方,雖說人是多,但也不至於任何一個沒身份的人都能混得進來。厭剛站在窗邊時,就將事情捋了一遍,對於今晚是誰在裝神弄鬼,有了個大致的猜測。

先是聽見密宮起火,北靈帝病情就加重了,說明一定存在某件發生在過去的密宮、能夠大大撼動北靈帝心神的事情。

這件事他不知道,但北靈帝身邊的親信肯定知道,他們知道這是北靈帝的弱點,所以要趁火打劫,給本來就心神不寧的北靈帝又一重創。

這些人想從嚇唬北靈帝這件事上討到什麽好?看舉動只是單純的嚇唬,如果是為了栽贓,那該要做得再過一些,所以厭很快猜測出來,這是皇儲們想把北靈帝嚇出病來,逼他盡快考慮身後事。

最想當太子的人就這麽一個,哪還用得著再多想。

厭既覺得弱智,又覺得無聊,不過剛好也順了他的意,接下來要這群人狗咬狗互相撕起來,那可輕松得多了,還省得他親自動手。

符銘被幾名禁軍帶著走進來,他在路上便聽見禁軍說了事情經過,剛一進門就跪在地上:“陛下明鑒!我鎮北軍軍風嚴明,絕對不敢做出冒犯聖上之事,此事定有人從中作梗!”

北靈帝望著他冷笑:“大將軍,那你倒是說說看,屍體上為何會有你鎮北軍的牌子,難道說鎮北軍都是草包,隨隨便便就叫人把最重要的身份牌子偷了去?”

“這……”符銘啞然,“陛下,臣是否能看看這塊牌子?”

北靈帝沒什麽力氣地擡手,讓捧著牌子的禁軍走過去,將牌子交給符銘仔細觀看。

符銘摸著那塊牌子,看見牌子上的刻字,還有表明身份的字樣,當即楞住了。

他對自己手下人清點得非常清楚,所以立即想了起來,這塊牌子並不屬於這地方的任何一個人,也不屬於窗外的那具屍體,而是屬於那個被他派出去刺殺月言公主的校尉。

人並沒有回來、牌子卻莫名其妙出現在裝鬼嚇唬北靈帝的人身上……

符銘感覺被一盆冰水當頭潑了下來,全身的血都冷了下來。

他打了個寒顫,緩緩地轉頭,望向厭站著的方向。

厭氣定神閑地雙手環抱,眉眼冷沈,也看著符銘。他慢慢地勾起嘴角,露出一個意味深長、妖異的笑容。

符銘幾乎失了所有穩重和冷靜,衣服下的身軀微微哆嗦著,腦子裏只剩下這麽幾個念頭——

厭知道了誰是殺手?他知道了多少?又掌握了多少證據?!

如果知道了,還只是放出這麽一個東西,他到底想幹什麽?

難道說厭出現在這裏,本來就是跟北靈帝說明的,但被這個裝鬼的人打斷,所以沒能說出口,於是順水推舟來了一手栽贓?

符銘心亂如麻,最要命的問題是,他現在該怎麽回答?

他甚至都不知道這塊牌子的主人,到底是死是活。要是還活著,是不是都已經將他招供出去了?

符銘被自己的念頭嚇得血色全無,跪在地上,雙眼失神。

厭要是聽見符銘自己在心裏想象這麽多,高低得笑趴到地上去。

不過看符銘那副反應也不太好,厭猜測他肯定被自己嚇到了,說不定符銘以為,殺手在他手裏,已經被問出來了什麽。

符銘最後選擇了一個相對穩妥的回答:“幾日前,我確實有接到上報,說是這塊牌子不慎遺失了。”

北靈帝臉色難看:“你的意思是,外面那具屍體不是鎮北軍?”

符銘連忙搖頭:“當然不是。”

北靈帝問:“那你覺得是誰?”

“臣以為,應當比對徹查宮人。”符銘彎下腰,“並且讓其他宮人前來指證。”

北靈帝沈吟片刻,讓禁軍的人去辦。

他的精神狀態實在不好,勉強交代完後,就讓所有人退下了。

厭跟符銘一起走出寢宮,兩人在皇宮的路上並肩前行,最後還是符銘沈不住氣,先開口了:“今晚的事情,全都是殿下的手筆吧?”

“全都是?”厭忍不住笑了,“我不過就是順道路過,剛好看見有個人在外面裝神弄鬼,剛好懷裏有個非常有趣的東西,我靈機一動,順手就給塞進去了。”

他挑釁地註視著符銘蒼白的面孔:“符大將軍,你說這事兒是不是很巧啊?”

符銘心想,厭根本沒打算掩飾自己玩栽贓的事情,說明他根本就不怕暴露,他手裏肯定還有更多鐵證,所以才會這麽狂妄。

符銘半點都笑不出來,直接問了:“殿下到底是從哪裏得到這塊牌子的?”

“你說呢?”厭還是笑,跟他兜著圈子擺談,反正拉扯得越久,到最後心理崩潰的人,肯定不是他。

“你到底想做什麽?”符銘按捺不住地問。

厭笑道:“我哪想做什麽,大將軍當初給我指了一條明路,我現在無非是在回報將軍。”

符銘想起當初是他告訴厭,北靈帝賞賜下來的“香料”到底是什麽,臉色頓時變得更難看了一些。

他眼睛泛起些血絲,問:“牌子的主人在哪兒?”

厭卻不答,反而說起別的話:“殺月言公主的兇手,有兩撥人,我有個疑問,不知道將軍能否解答一二。你說這三方一起謀劃某件事,出力的只有兩方,那還有一方,豈不是輕輕松松坐享功成?”

符銘大驚失色:“你怎麽……你怎麽會知道?!”

厭本來只是猜測,隨口詐了一句,沒想到真讓他猜中了。

厭又露出幾分詭譎的笑意:“我知道的事情可多了。”

他朝符銘走了兩步:“剛才我沖進寢宮,聽見皇帝望著窗外說了一聲‘大哥’……雖然我不懂什麽意思,但是將軍有可能會懂吧?至於今晚這事兒背後的人,好像也沒打算跟將軍通氣,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……”

“夠了!”

符銘大喝一聲,聽到這兒,他哪裏還想不明白厭指的是誰,當年那件事,皇後家還有他自己,可都有參與:“直說吧,你到底要怎樣?”

“不是我要怎樣。”厭笑了笑,“而是將軍要怎樣。”

這塊牌子就是個大麻煩,不管最後查到死的那個人是誰,都要有人出來,解釋它為什麽出現在這個地方。

符銘心裏在迅速判斷著。

讓他解釋,他可以編造假話,推卸責任,聲稱裝鬼嚇唬北靈帝,全都是皇後大皇子所為。

但他要是放棄解釋,就該輪到厭來解釋,厭會將手裏那些殺手推出來,他就要背負刺殺月言公主的罪名,皇後和大皇子反而無事。

這哪是給他指明路。符銘苦笑一聲,這分明是威脅他跟皇後大皇子割席,並且親手捶死他們。

符銘道:“我明白了……明日,我就進宮向陛下請命,跟禁軍一起,查清此事。”

厭滿意地放聲笑了起來,轉身回崇雲宮去了。

崇雲宮內已經完全安靜了下來,整個游闕樓從一層到六層都是一片漆黑,只有七層亮著溫暖的光線。

厭擡起頭,隱隱能看見七層護欄後趴著一個人,似乎在望著天空。

他站在樓下,仰頭望了一會兒,直到護欄後的人也看見他。

戚明漆從護欄上探出頭去,跟厭揮了揮手,又奇怪他今天為什麽沒上來,而是站在樓下。

又過了好一會兒,厭才從樓下上來,站在門口,脫掉這身端莊的衣服,然後張開手,等戚明漆搖搖晃晃地走過來,將他抱在懷裏。

戚明漆擡起頭,比劃問:你站在下面幹什麽?

厭不答,反問:“你剛在做什麽?”

戚明漆拉著他,兩人走到護欄前,戚明漆擡起手,指著天邊的北極星,比劃:我在看星星。

厭勾起嘴角:“我也在看我的星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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